《兩個祖國》：究竟是美國人?還是日本人?抑或兩者都不是?

最近看完了山崎豐子原作的《兩個祖國》之後，因為想說現在是暑假，剛好需要寫一些東西來發，所以這篇文章就誕生了。

其實本來應該是要先寫《不毛地帶》的，不過因為覺得可以先從比較短的《兩個祖國》開始，所以這次就寫《兩個祖國》了。

<《兩個祖國》：究竟是美國人?還是日本人?抑或兩者都不是?>

這次要帶來的《兩個祖國》在播放的時候，是屬於電影影劇的性質─總共兩集，並且一集兩個小時，加起來總共就是四個小時。

其實《兩個祖國》在劇情上是十分致鬱的，而且致鬱的程度其實並不下於《華麗一族》帶來的效果，只是《兩個祖國》是屬於看完之後，只會有一種十分無奈的感覺的致鬱。

不過《兩個祖國》在本質上，其實是有一個很大的歷史價值的─因為《兩個祖國》的主題，其實是日裔美國人在WWII前後各自的生活與各自的價值觀。

那麼介紹就先寫到這邊，接下來就來看看《兩個祖國》裡面，日裔美國人在WWII前後各自的遭遇與各自的信念吧。

[I. 珍珠港事件與國家認同：日裔美國人的遭遇，以及不同意識形態的碰撞]

1.      珍珠港事件：撕裂日裔美國族群的事件，也是導致日裔美國族群遭遇人權被剝奪的事件

我們的主角.天羽賢治，是一個父母從日本九州加治木地區搬遷到美國加州，在加州出生與長大的日二代，在此稍稍介紹一下與賢治有關的角色。

而我們也會發現，賢治的家庭構成除了自己的父母(天羽乙七與天羽照)以外，還有兩個弟弟(天羽忠與天羽勇)與一個妹妹(天羽春子)，外加自己的妻子(天羽惠美子)。

原本天羽一家人都是平安快樂的住在加州一個叫做小東京的地區，天羽本人事在當地的日系報社.加州新報擔任主筆。

賢治在加州新報有一個同事.井本椰子，是賢治暗戀但是卻沒有表白的對象，而賢治還有一個走得十分近的朋友(應該可以算吧，儘管考慮到後來的劇情，我其實不太想要用這個名詞)查理.田宮。

本來賢治一家都過著平安的生活，但是隨著珍珠港事件發生，一切都變調了─美國人對於日裔美國人的惡意越發激烈，甚至就連主角自己都因為寫了批評美國人惡意的報導，結果先是被找去喝茶，後來更是被關起來。

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家，結果沒多久之後小東京的日裔美國人都被抓進集中管制社區，甚至還必須放棄自己原本的家產與家業。

集中管制社區的生活苦不堪言，本來大家都是普通的小老百姓，卻被迫住在活像是集中營的管制社區內，每個家庭都只擁有一棟簡陋的小樓房。

被失業的主角從家裡的經濟支柱變成無業遊民，原本家裡開的洗衣店也被迫收掉，天羽乙七只好改做殯葬業，而同樣被失業椰子則是稍微幸運一些，靠著在管制社區當老師而勉強有收入。

然而管制社區內的生活，卻是十分的不平靜─親日的日裔美國人發現管制社區長官的貪瀆行為，想要進行告發，但是此時已經成為調查官的查理卻壓下這件事情，結果導致後來日裔美國人一分為二。

一部分的日裔美國人成為了親日派，認為無論如何都不能忘記祖國，而另外一部分則是成為了親美派，認為既然都來到美國了，當然就是美國人。

不過大家都是失去了人權的人，這樣子分裂其實也是有些悲哀，但是這樣子的分裂，卻也顯示了意識形態與思想的分裂。

2.      穿著美軍軍服的大哥、穿著日軍軍服的二哥以及在歐洲戰線戰死的小弟：一家三兄弟，三種完全不同的立場。

沒多久之後，在查理的介紹之下，主角為了自己的家計，穿上美國的軍服，而成為了美軍的軍官─但是說穿了，這就是為了鈔票與麵包，而向現實低頭。

然而乙七卻十分反對這樣子的行為，主角也對於自己的選擇而掙扎，但是就在這個時候，忠誠調查卻從上頭發下來了。

忠誠調查的所有問題之中，有兩個問題最讓日裔美國人群體注意─其中一個，是調查是否願意為了美國從軍；另外一個，則是調查是否拒絕效忠日本天皇。

此時主角的二弟.忠已經回到日本，並且在日本被充軍，而主角的小弟.勇為了早點脫離苦不堪言的管制生活，於是兩個問題都選擇了「是」來作答。

結果就是勇因為不覺得自己是日本人，甚至覺得自己是土生土長的美國人，而在被乙七打了一頓之後，加入美軍並且發派到歐洲戰線─最後勇在歐洲作戰的時候戰死，變成了一個骨灰罈被送回天羽家。

另外一方面，在日本的忠因為自己的身分遭到歧視，而他老兄面臨的情況恰好與勇相反─他不認為自己是美國人，反而認為是日本人。

因此即便軍官考試被刁難，還被丟去滿州國給其他軍官羞辱，但是忠仍然認為自己是日本人，就是應該加入日軍。

賢治自己成為了美國軍官之後，就接著成為日裔美國兵的教官，教導這些日二代士兵要怎麼應對日軍戰俘。

不過或許是因為想要早日讓戰爭結束，親自勸日本人投降，於是他親自請命派往澳洲的遠東司令部，至於查理的話，則是早就已經在那邊了。

到了遠東司令部之後，賢治與查理又接著一起被派到菲律賓，而在這個時候，忠所屬的部隊也被派到菲律賓。

於是人生最大的諷刺，就在菲律賓登場了─在美軍包圍菲律賓的時候，穿著美軍軍服的賢治，遇到了穿著日軍軍服的忠。

當時的忠被自己的長官挾持，賢治情急之下開槍卻擊中了忠的大腿─若說這樣子的事情是巧合，怎麼看未免都太過殘酷了。

這雖然殘酷，卻也是一個時代下註定的悲劇─天羽一家三兄弟，竟然會有三種意識形態，並且最後導致大哥在混戰之中打傷二弟，而小弟為了成為真正的美國人卻戰死歐洲前線的結果。

[II. 廣島核爆與東京大審判：信念與現實的不同，最終導致急轉直下]

1.      荒腔走板的東京大審判：當信念與現實衝突的時候，要如何守住自己的底線?

當賢治自己在外作戰的時候，留在美國的惠美子出門的時候被白人流浪漢強暴，結果因為心理創傷過於強烈，變成了一個每天飲酒澆愁的頹廢人。

另外一方面，跟著自己的母親提早回到日本廣島故鄉的椰子，其實已經經歷與查理結婚之後又離婚，回復到單身的狀態。

但是椰子剛好就在廣島車站的時候，遇到美國丟下原子彈的情況，結果椰子的母親受到原子彈的波及，幾天之後傷重死亡。

隨著日本宣告投降，賢治於是連同其他遠東駐軍一起前去日本，結果到日本第一個看到的景象，當然就是原爆過後慘不忍睹的廣島。

雖然椰子在廣島原爆之後生還，而回家種田，查理因為始終想要當個好人(也許是自己作為椰子的前夫，想要至少保有一些面子)，因此介紹椰子到東京的帝國飯店擔任接待與翻譯人員。

在廣島的時候就已經與椰子重逢的賢治，則是與查理一樣又接著被派駐到東京，並且迎來了WWII之後，與紐倫堡大審判約略同時進行的東京大審判。

在東京大審判的時候，賢治與其他的日裔軍官擔任翻譯督導，卻被迫見識到原來東京大審判其實是一場荒腔走板的審判的事實，工作壓力之龐大也讓賢治逐漸成為了另外一個酒鬼。

除此之外，賢治待在東京的期間，也開始與同樣待在東京的椰子搞外遇(十分諷刺的事情是，這件事情後來居然還被查理抓包)。

但是東京大審判的過程，卻是十分的莫名其妙，其中有裝瘋賣傻的，也有完全不承認自己犯下戰爭罪的，甚至還有連判刑理由都莫名其妙的。

其中的理由，當然就是因為東京大審判在本質上，只是美國為了要將日本拉成同盟國，而設來尋找代罪羔羊的鬧劇。

賢治認為自己參與東京大審判，自己的責任就是要見證東京大審判，但是他不僅開始無法理解東京大審判的本質，甚至還因為惠美子帶著兒女搬到自己家之後，所造成的家庭問題，造成了原本的酒鬼行徑變本加厲。

在得知惠美子曾經被強暴之後，賢治原本就與惠美子徘徊在零度的關係，直接就一口氣降到零下十八度，而他自己與椰子難分難捨的關係，更是引起了惠美子的不滿，還給查理拿來當成八卦說給惠美子聽。

但是除了東京大審判以及亂糟糟的男女關係以外，賢治雖然也有椰子替自己牽線與忠和解，然而真正壓垮賢治的最後一根稻草，卻是與原子彈有關。

2.      原子彈與原爆疾病：死亡、病痛、災難，以及永遠無法得到的感情

前面提及椰子在原爆之中倖存，但是她卻偶爾出現暈眩與四肢無力的症狀，甚至還有過用菜刀誤割傷自己之後，血流不止的症狀。

結果某次當椰子與自己的妹妹出外的時候，她因為突然流鼻血而血流不止，結果被送到醫院去，才被診斷出得到原爆疾病。

椰子被正式診斷出原爆疾病之後，被發現是造血功能重度衰弱，然而在被診斷出原爆疾病之後，椰子的病狀就如同溜滑梯開始迅速惡化。

醫師告訴賢治，日本還沒有健全的醫治方法，連賢治認識的外國醫師都說自己沒有辦法治療原爆疾病，因為當時只有美國有在治療原爆疾病。

賢治與椰子之間的關係，仍舊是難分難解，但是椰子卻還是發揮好人本質，幫賢治牽線勸告自己遇到的忠，讓原本在戰場分別之後一直無法互相開口的賢治與忠這對兄弟，可以和解。

但是最後椰子決定治療原爆疾病之後，她所服用的藥物卻是副作用強烈的藥物，結果導致椰子的身體狀況更加迅速的惡化。

在最後一波東京大審判即將開始之前，原本已經被與其他法律學者以及翻譯人 員隔離起來的賢治，從查理得知了椰子快要病故的事情。

結果賢治不顧後果立刻從東京趕到廣島，卻只看到了早已病故的椰子，而更讓他開始迷惘的原因，是椰子在寫給自己的遺信之中，提出了一個疑問─我們打從出生就效忠美國，但是我怎麼最後會是死於美國開發的原子彈?

椰子在自己的遺信之中，當然也有勸告賢治要回到自己正常的生活，其中也告訴賢治，要將自己的所見所聞都留下紀錄。

但是賢治最後因為被美軍懷疑忠誠度，而給剝奪的軍官的身分，他與惠美子之間同樣亂糟糟的婚姻關係，也是以惠美子被送回美國而暫時性的告終。

甚至最後撐過了東京大審判，還見證到了罪不致死的戰犯居然被處以絞刑之後，賢治的內心終於徹底的壞掉了，甚至還已經到了再也寫不出任何東西的程度。

然而或許賢治真正不能接受的，是自己參與東京大審判這樣子的鬧劇，而自己所愛的女人竟然是間接被自己所效忠的美國殺掉。

[結語：天羽賢治的悲劇，除了無奈，依舊只有無奈]

最後賢治在被剝奪了軍官身分之後，也只能開始清理自己的宿舍，並且決定搬回自己原本在鹿兒島的家居住。

但是賢治得到了查理新婚的邀請，原來查理與前華族的千金小姐結婚，而且他也早就打算，之後要退役並且改當商人。

然而內心已經壞掉了的賢治，最後在參加婚宴並且離開之後，竟然沒有先回到自己尚未真正搬出的宿舍，而是到了進行東京大審判的審判所。

在回想起自己曾經因為日本身分經過的災難，以及自己明明效忠美國，最後卻淪落到被剝奪軍官的下場之後，已經無法走下去的賢治最後舉槍自盡。

就這樣，賢治結束了自己既無法成為美國人、也無法成為日本人，被迫有兩個祖國，但是最後卻連自己應該選擇哪個祖國都搞不清楚的悲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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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實一定要說的話，賢治本來就不應該參與東京大審判─因為東京大審判本質上就是鬧劇，再加上賢治不認同東京大審判，又加上與之伴隨而來的工作壓力，最終必然會壓垮賢治。

但是賢治真正的悲劇，大概還是肇因於他永遠無法讓自己的理想，向嚴酷的現實妥協，甚至只是一直掙扎於理想與現實之間─他一開始認為自己是日本人，但是比較偏向美國人，卻在WWII的時候迫在兩者之間選擇。

被迫成為美國人之後，賢治卻又只能幫美國人做事壓制日本人，最後到了東京大審判的時候，卻只是因為自己批評美國，被硬生生又給打成了日本人─或許對於賢治來說，要當美國人還是日本人，根本從來並非他所自願。

另外一方面，椰子死於原爆疾病對於賢治的打擊，恐怕並不亞於日本、美國兩個祖國裡外不是人的尷尬狀況。

椰子與賢治一樣，都比較偏向認定自己是美國人，但是椰子所欲到的最諷刺的事情，居然是間接死於美國在廣島投下的原子彈。

而且賢治本來就已經與惠美子毫無感情可言，又加上他自己與椰子難分難捨，卻無法乾脆的與惠美子離婚，並且與椰子結婚，然後整天只能跟惠美子在自己家大眼瞪小眼。

後來椰子死於原爆疾病之後，賢治更是直接就變成了一個廢人，還把惠美子與兒女趕回美國，然後以憂鬱症的狀態了結自己的生命。

只能說賢治的悲劇，雖然是肇因於東京大審判的時候，無法抓住自己的底線，又加上一些其他亂七八糟的原因…

老實說，看過《不毛地帶》與《不沉的太陽》之後，我還是低估了山崎豐子系作品的致鬱力量，以後還是將心臟練強一點好了，不然整個作品看下來真的是太無奈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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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實與原作不同的是，影劇版最後有說，雷根總統(Pres. Ronald Regan)在相隔四十年之後，才終於向曾經在WWII的時候被迫害的日二代道歉。

除此之外，影劇也乾脆新增另外一個結局─賢治的兒子長大之後，將日二代的故事寫成新書《兩個祖國》(Motherland and Fatherland)，還暗示可能長大之後已經當作家了。

不過這篇文章基於比較簡化的風格，並沒有將賢治亂七八糟的男女關係開成一個條目，也沒有將查理與天羽忠另外當成條目寫出來，否則這些其實也都是頗具探討價值的主題。

這篇文章就先到這邊，之後大概會比較正式的寫一篇關於《不毛地帶》的文章，然後再來看看要寫些什麼(畢竟一天之中，我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在寫畢業論文)。

最後如果有哪些地方我有寫錯，還是有被我漏掉的地方，還是有任何想要分享的看法的話，也絕對歡迎在底下留言。

幻月